給921震災亡者的家人與親友--面對失落的調適之道

摘自:http://ourworld.compuserve.com/homepages/johndweaver/
翻譯:王大維

你所愛的人去世了。若說「你的生活從此永遠改變」可能都還不足以形容那種感覺。你的痛苦與憤怒是很深刻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解決你正在經歷的這種強烈的混合感覺。從現在起一直到你能處理這種失落,必須要花費你很多的辛勞與意志力,同時也需要有一些關心你的傾聽者給予支持。

你現在對於失去的親人會充滿著思念、情緒與提醒這件事的事物。間歇性的哭泣、心情起伏、睡眠問題、惱人的回憶與夢境。這些痛苦的感覺與反應很強烈,常會讓人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其實這些都是遇到這類創傷事件的正常反應。

你或許在生命早期就有過類似的經驗,曾經突然失去身旁親密的人。如果有的話,你可以利用那次的經驗來幫助你處理這次的狀況。每一個人都必須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解決這些令人害怕的生命經驗。

一、常見的幾種悲傷感覺

哀悼失落以及處理這些情緒傷痛的過程,通常會花上至少一年,大部份的時候,它會持續好幾年。如果哀悼過程複雜,而且受到相關問題所引發的壓力而拖延的話,會花更多的時間。下列的資訊是用來幫助你更了解你自己現在的反應,並且學到一些未來可能會面臨的反應。這些內容現在對你來說可能沒有多大的意義,但是不要把它丟掉,當心情感到困擾的時候,記得拿出來看一看。當你經歷療傷過程的典型階段時,這些訊息會變得更為清楚。

震驚
在一開始的時候,大多數的人會感到深刻的麻木,有一些人用「身在迷霧中」來形容那種感覺。這陣霧可能會讓你完成諸如喪禮及處理其他立即任務等一些必要的安排。

回憶、混亂與否認
當霧逐漸散去之後,大部分人的情緒會開始陷入混亂的狀態。你被告知親人死訊時,或是你最後一次見到親人還活著等當時的景象可能會不斷重複,一些日常的情景、聲音或味道偶爾都會勾起關於死者好的與壞的回憶。這種狀況在親人死後數個月甚至數年都可能會持續發生。你可能會夢到親人或相信他將會「穿過大門走過來」,你的一部份甚至會否認他已經死亡。
最初,你會經歷猶如波濤洶湧的哀傷,並發現你無法克制地哭泣。這些感覺會逐漸地消失。你或許會感到恐懼襲擊並擔心你自己或其他親友的生命,你可能晚上無法入睡,或在清晨難以起床面對新的一天。

沮喪
當了解死亡的事實時,沮喪通常會緊跟著而來。世界對你來說已經不具有意義,你曾經感興趣的活動現在卻是個沈重的負擔,你會覺得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或是你會迴避與他人的接觸。
在經歷這些哀悼的階段中,你會需要跟你可以信任的人談一談,他不具有批判性並且願意傾聽。這是避免卡在一個階段中唯一的方法。當你覺得需要一些支持時,別害怕去尋求諮商。

罪惡感
每一個生還者都會帶著「如果當時....」的遺憾,並且常會問到「我為什麼沒有救活他呢?」、「如果我當時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我為什麼在最後相聚的時刻沒有做某些不一樣的事情?」...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請記住,沒有人能夠預測未來或重新創造已消逝的人、事、物。每一個成人都知道我們是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件,相反地,兒童通常會認為他們的想法與行為是導致災難發生的主因,不論這種想法有多麼的不合理。遭受創傷性壓力的成人通常會退回到兒童時期的模式,這就是你的罪惡感的來源。

憤怒
憤怒可能會令人害怕或者是具有力量的。有時候你會感到快要被憤怒所擊垮了,這些憤怒可能是針對政府、救災人員、承辦人 (如營造業者),或甚至是親密的親人朋友,也常常會會對於上帝 (神明) 感到生氣。一但人們體驗並承認自己的憤怒,他們會覺得有罪惡感。罪惡是另一種生還者常經歷到的感覺。
小心不要把這些事件當成兒童虐待、婚姻暴力或其他對別人的傷害行為之藉口。憤怒會驅使著你,讓你不知不覺地做出一些行為,不論如何,這是對於突如其來的嚴重失落所作出的自然反應。你的憤怒可能不會完全消失,隨著時間與他人的支持,你會逐漸學習如何管理憤怒。你甚至會發現它會幫助你重新控制你的生活。

報復
許多生還者在生平第一次想到要為了自身的失落而「向某人討回公道」。有一些人對於這種情緒很困擾,這又會讓你開始擔心是不是「瘋了」。這其實是一個正常的反應,許多曾經與生還者晤談過的心理諮商員都表示,很多當事人都會想到要報復。有這些感覺並不代表你就會去做。
有一些人會說想要報復是不健康的,想要找尋平靜的唯一之道是寬恕。如果你心中有寬恕,那很好,但是若你並沒有想要寬恕時,不要讓別人把不必要的罪惡感加在你身上。那些叫你要寬恕的人很可能都沒有經歷過你這種創傷。

尋求資訊
在災難過後,正確的資訊對於生還者或死者的家屬及親人是很重要的。你會想要知道有關親人死亡的相關細節,但是不見得所有問題都會有答案。在一開始你會發現自己的焦點都是在一些微小的細節,但是當你開始接受自己的失落時,這種執著就會消失了。
你可以向負責處理災難的單位尋求最新的資訊,例如在地震事件中,民政與社政單位以及救難小組可以提供這些訊息。

尋求了解與意義
你可能會很需要知道這個悲劇為什麼會發生。當你在尋求答案時,你會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哪裡發生的...等資訊。去拜訪災難發生的地點可以幫助生還者渡過這個過程。

二、媒體議題

災難過後會有很多媒體的報導,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是避免過於注意這些訊息,媒體的報導很多都過於煽情,但並非都是事實。你可能會在因應災難的初期階段接受電台或電視訪問。請注意,有些人曾經歷過類似的情況,事後他們都很後悔曾接受這類媒體訪問。

三、面對他人的反應

你現在可能已經痛苦地知道,我們社會中大多數的人之所以變得很孤立,是因為我們都很難避免受傷與死亡。對於親人與陌生人來說,要他們自在地設身處地替你著想是很困難的。許多人很努力的去面對發生在別人身上不好的事情,他們通常會用幽默當做一種防衛。你現在可以了解,為什麼在悲劇發生之後會有一些不入流的笑話流傳。
親戚與朋友們的另一種正常反應,就是想要控制或批評你對於事件處理的方法。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立個體,我們喜歡不同的食物、穿不同的衣服、以及選擇獨特的生活方式。因此,可以理解的是,在生命中最痛苦的時刻,我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悲傷。我們選擇如何悲傷的方式是取決於我們的傳承 (包括宗教、文化與家庭議題)、社會對於死亡的看法、以及我們的人格特質與信念。

家庭
當悲劇降臨一個家庭時,你會期待能把家人團結在一起。然而並非永遠都能如此。在這類災難過後,很多諮商員都看過家庭分裂,包括實際的分離或心理上的分離。此時,溝通是非常重要的,請努力對家人以及支持你的朋友表達你的感覺。

朋友
當你受傷時,你通常會轉向家人以外的人尋求支持--你的朋友。但是,當災難過後一個月、半年、或一年之後,他們在哪裡呢?通常他們回去專注在自己的生活中,雖然那時候你仍然想找人談一談。
當你提到死亡 (或有關狀況) 的時候,他們會改變話題,許多人不想要聽到悲劇的細節,儘管對於生還者來說,持續談論細節是非常重要的。對於很多未曾經歷這些事件的人來說,要談論這麼令人害怕的事情是很困難的。他們會擔心他們說錯話,或者是面對這些高漲情緒時不能成為一個好聽眾。他們感到無望且無能。記住,你失去親人這件事可能也對他們打擊很大,因為他們發現:如果這種事會發生在你身上,也很可能會發生在他們身上,然後將整個世界打亂,就如同你現在的狀況一樣。
你會發現與你熟識好幾年的人在街上或店裡會迴避你。你的同事會假裝沒看見你,好像你突然變成隱形人。這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並不了解這樣會讓你感到被排斥。這種情況會增加你的悲傷,因為你現在不但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這個問題可以有幾種方法來面對。你可以不去理會這些朋友並不再與他們見面;你可以繼續與他們來往,但是迴避你最想談的話題;你也可以直接向你朋友提出這個議題,並試著公開且坦誠地與他們討論;你也可以把你的交友圈限定在那些已經準備好對你伸出援手的朋友。來自曾經歷過類似事件的人 (例如前一次類似災難的生還者) 的支持是相當有幫助的,他們知道談論它而非迴避它的重要性有多大。

四、面對生日、節日及其他特殊時間

在節日、週年慶、生日等特殊的日子會令人很難受的,特別是在死亡後的第一年。這些日子通常籠罩在家庭所創造出的傳統與習俗中,原本應該是一起共享的。當某位家庭成員永遠不能在一起分享這些寶貴的傳統,這個特別的日子就會變成在提醒你痛苦的失落,而非歡樂的時刻。
你第一次在親人死後過節日或有紀念性的時刻時,會如同惡夢一場。以前很快會被拆開來的禮物,現在則會躺在那裡好幾天。感恩節會好像空洞的感傷,你會問你自己「我為什麼要感恩?」新年或生日通常是為了「慶祝另一年的新生活」,現在則成為讓你想起死亡的煩人日子。
刻意地把過世的親人加入每一次的場合是有幫助的:例如,激發對他的回憶;為他敬一杯酒;替他禱告;假想如果他出現在這場合,會說或做什麼;以及感謝他仍繼續在影響你生活,但卻是以一種不同的方式。
你會需要發展新的傳統,例如,遇到節日時,出去旅遊或去別人家過節是個不錯的方法。對有些人來說,以逝去的親人之名義,買一個禮物送給較不幸的人,可以提供心靈上的慰藉。他的生日時,捐贈財物給慈善機構,或創造類似的新傳統,通常是相當有意義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用來溝通彼此的感覺。
沒有一個簡單的規則可以遵守,或是應該如何「渡過」這些特別艱困的時刻。你會感到悲傷並且允許你有充分的時間去療傷。

五、結語

生命的後半輩子就是結語。你的生命永久地受到突如其來的失落所改變,但是你不需要因為這個創傷而受到心理上的傷害。有時候你會被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情所激怒,有些時候,你會發現以前曾認為是大災難的事情,現在跟你的失落比較起來,則顯得不太重要了。你會對於你的優先順序有比較清楚的概念,你會發覺你可以走過來,並且活過了最糟的時刻。
另一方面,你對於人性的信心或觀念可能會有所動搖,你會發現無法再相信陌生人,甚至那些真誠地想要提供幫助的人。你會感到那些災後的文書表格 (例如保險單、房屋賠償或其他法律議題) 一點幫助都沒有,你甚至會質疑你的權益以及那些可以替你爭取權益的人。
大多數的生還者會慢慢療癒並回到過他們的正常生活。如同前面所提,這個過程可能會花上好幾年,日常生活開始逐漸有了意義。有一天當你回顧過往,你會發現很多人會站在你身旁陪伴並支持你。當別人正掙扎於類似的痛苦時,你會變得更為敏感。很多的生還者會加入其他人,一起從事志願服務工作,並對於有相同遭遇的人提供支持,你會在逝去親人的回憶中,持續找到快樂。
請盡量保持正向的態度,並盡量讓自己忙碌。多從事一些好玩的事,並且善待自己。與家人及朋友一起活動,跟有相同興趣的人一起從事團體活動 (例如合唱團、旅遊、當志工)。花一些時間與能量來安排此類活動,走出戶外做一些事情會幫助時間過得比較快。許多人說這樣一來,會讓他們體驗到他們之前可能會錯失掉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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